打量一片故纸掩映下的光芒

——读游宇明《不为繁华易素心——民国文人风骨》

王维新

民国颇像战国，一方面内忧外患，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另一方面兼容并包，大师辈出，文化繁荣。有学者说：“民国文人既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代士大夫，又扮演了冲在时代前列的思想先驱”，此话说得对极了。

知名散文家、杂文家游宇明先生近年来颇倾情于民国文人，其历史随笔集《不为繁华易素心——民国文人风骨》，2012年1月由浙江大学出版社隆重推出后，在社会上产生强烈反响。《人民日报》《钱江晚报》《海峡导报》《沈阳日报》《宁波晚报》等众多媒体第一时间发布出版消息，《中国经济时报》《北京日报》《吉林日报》《杂文选刊》《杂文月刊》《杂文报》《湘声报》《联谊报》等数十家报刊纷纷发表书评，该书还被凤凰网评为2012年第7周10大好书之一。

《不为繁华易素心——民国文人风骨》（以下简称《不为繁华易素心》）确实是一本营养丰富、文学“口感”良好的优秀之作。它极其重视精彩的文人故事，却不满足于对奇闻逸事的搜罗，而是寓批判于缅怀，情牵民国，心系当下。在“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最灿烂的性情”等专辑里，游先生用了大量篇幅生动细致地描述了蔡元培、梁启超、王国维、辜鸿铭、胡适、鲁迅、梅贻琦、傅斯年、严怪愚等一批大师的音容笑貌、独特秉性、风骨气韵，又以摇曳生姿、顾盼留情的笔墨启发读者：是什么样的土壤催生了这些大师可爱的性情，让他们痛快淋漓地书写个体的“大”？在这些人身上，传统士大夫的操守与现代知识分子的批判品格为何如此和谐地融为一体？此书恰如卡尔·雅斯贝尔斯所说“允诺了一种对人类历史实质的领悟，一种对传统的参与，一种对人类潜能之广阔性的认识”，值得我们细细品味。

在缅怀昔日知识分子的血性、坚守的同时，《不为繁华易素心》有时也纵笔直斥当今少数学人的庸俗、投机。《他们为何拒绝荣誉》一文开始写袁世凯1913年春给创办《大汉报》的著名报人胡石庵颁发一等嘉禾章，胡石庵复电称不愿与袁所加赏的“马贼”、“流寇”、“奸商”、“贪吏”等为伍；北洋政府1923年4月初发出一批勋位，“榜上有名”的胡适随即发表《启事》称“我是根本反对勋章勋位的；如果这个胡适真是我，还是请政府收了回去罢。”接着游先生将笔锋一转，停驻在时事上：“突然想起所谓‘中国管理科学院院士’的评审闹剧。诈骗犯关制钧夫妇从网上搜集企业老总、高校领导、高管人才的地址，再发邀请函，评审虚构的‘中国管理科学院院士’，收费少则三四万元，多则十几万元，关制钧夫妇因此骗得280多万元”。这样一对比，如今某些所谓学人与民国大师操守之高下立马毫发毕现。

《不为繁华易素心》有一些篇什是回眸民国大学教育的。杰出的大学是知识和学术的高庙，是学人灵魂的洗浴池，作为一个身处大学30年的教师，游宇明先生对当下大学的弊端深怀忧虑，不免放目中国现代大学曾经走过的青葱时代。他从西南联大常委蒋梦麟身上读到大学官员同心同德的可贵（《西南联大的另一笔财富》）；从当年清华为一位患病的普通教授立牌劝告路人不要喧哗，感受到以前的大学对人才的珍视（《这里有位病人》）；从民国大学课堂的高度自由开放，了悟大学之为大学的精髓（《老大学的课堂及其他》）；从叶企孙宽恕极度冒犯自己的学生，感悟大海般的师者胸怀（《师道的另一种内涵》）。游先生的文字没有居高临下的姿态，没有指手划脚的说教，有的只是形象生动、韵味悠长的历史细节以及细节背后“浇我块垒”式的个性化品读。

历史是一面镜子，我们都不是阿Q，不能拒绝承认自己头上长癞，《不为繁华易素心——民国文人风骨》将帮助我们正视当今某些文人头上的体制和文化“癞疮”，并寻找治愈的良方。

(原载2012年3月16日《合肥晚报》“杏花村.文苑”)